在亞太15國簽署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區(qū)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xié)定(RCEP)、釋放多邊合作強音僅兩天之后，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11月17日訪問日本，與日本首相菅義偉尋求簽署一個“具有歷史性意義”的防衛(wèi)合作協(xié)議——《互惠準入?yún)f(xié)定》(RAA)。

　　對日本來說，如果RAA簽署，將是僅次于駐日美軍地位協(xié)定的又一個準軍事同盟協(xié)定，也將宣告美國在亞太地區(qū)的兩個關鍵盟友在軍事安全上進一步實現(xiàn)捆綁，“亞洲小北約”即將浮出水面。

　　日澳防務合作邁出“特別的一大步”

　　“在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防務條約《互惠準入?yún)f(xié)定》達成原則性協(xié)議方面，我們今天邁出了特別的一大步。”在17日與菅義偉聯(lián)合舉行的記者會上，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透露，日澳雙方已就簽署有關澳軍與日本自衛(wèi)隊聯(lián)合訓練等《互惠準入?yún)f(xié)定》達成基本協(xié)議，以此強化兩國安全保障及防務合作。菅義偉在17日的記者會上也表示，日澳在“大框架上”達成《互惠準入?yún)f(xié)定》，凸顯了“強力支撐日澳為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作貢獻的意志”，雙方“將共同致力于實現(xiàn)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

　　澳大利亞與日本同時與美國保持著同盟關系。日本把澳大利亞定位為“準同盟國”，希望通過簽署《互惠準入?yún)f(xié)定》，規(guī)定聯(lián)合訓練中在對方國家逗留的隊員的刑事審判權等，強化防務合作。這份協(xié)定經過雙方6年多時間的磋商，還需要兩國議會的批準方可生效。如若實現(xiàn)，澳大利亞將成為首個與日本締結《互惠準入?yún)f(xié)定》的國家，這也將是日本自1960年簽署駐日美軍地位協(xié)定后的第一份類似協(xié)定，標志著日本政府60年來首次允許美國之外的外國軍隊在其領土上行動。

　　有日本媒體報道稱，《互惠準入?yún)f(xié)定》生效后，日澳雙方武裝力量以共同訓練為目的進入對方國家時，將不需要經過額外審查;攜帶用于訓練的武器和車輛等裝備的手續(xù)也將簡化。同時，日澳共同訓練的軍種，也將從目前的海上、空中力量進一步向陸上部隊拓展，實現(xiàn)全軍種的防務合作。英國《衛(wèi)報》17日也評論稱，一旦《互惠準入?yún)f(xié)定》最終生效，將為日澳加強防務合作和聯(lián)合軍演鋪平道路。

　　日澳希望強化“準同盟國”關系早就有跡可循。從2013年開始，日本和澳大利亞已經開始分享軍事物資;2017年，日澳兩國開始共享彈藥等武器。今年以來，雖然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各國交往深受影響，但日澳關系卻突然升溫。除日本海上自衛(wèi)隊和航空自衛(wèi)隊多次與澳大利亞海軍和空軍舉行聯(lián)合軍演外，上個月，澳大利亞外長、防長不顧染疫風險，先后訪問日本談合作。此次莫里森親自訪問日本，不僅是菅義偉上任以來接待的首位到訪的外國政府首腦，也是今年2月以來第一個訪問日本的外國政府首腦。值得關注的是，菅義偉今年9月就任首相后，首個電話會談的對象也是莫里森，而非外交慣例上的美國總統(tǒng)。

　　日澳加速捆綁或為“制衡中國”

　　雖然日澳僅宣布“在大框架上”達成了《互惠準入?yún)f(xié)定》，也未透露太多協(xié)定細節(jié)內容，但日澳媒體都將之與中國扯上關系，一致認為這個協(xié)定的目標是“制衡中國”。

　　在會談后發(fā)布的聯(lián)合聲明中，菅義偉與莫里森特別提到“南海局勢”稱，雙方“再次確認，強烈反對加劇緊張局勢的威脅性嘗試，以及對包括軍事化和導彈發(fā)射等嚴重事件的關切”。針對日本最關心的東海局勢，兩國首腦還提出，“強烈反對謀求改變現(xiàn)狀、加劇緊張局勢的威脅性單方面行為”。對此，日本共同社17日評論說，日澳此舉是“考慮到在西太平洋等擴大軍事活動的中國”。

　　對于澳大利亞方面的心態(tài)，日本廣播協(xié)會(NHK)17日報道稱，即便在訪日回國后需要隔離14天，莫里森也堅持訪問日本，這反映了他的危機感。美國彭博新聞社17日報道認為，澳大利亞尋求與地區(qū)國家建立防務關系，以應對中國的“擠壓”。

　　對于日本方面的態(tài)度，日本時事通信社報道認為，日本急于推動日澳簽署《互惠準入?yún)f(xié)定》，一大重要原因是釣魚島爭議問題。澳大利亞聯(lián)合通訊社也稱，日澳《互惠準入?yún)f(xié)定》將向本地區(qū)發(fā)出一個信號，即日本希望在印太地區(qū)發(fā)揮更廣泛作用。

　　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jié)是，莫里森17日下午還與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會談了近一小時，會談焦點是“與包括美國、印度在內的國家在安全保障領域加強合作”，安倍還特別提到了日、美、印、澳四國11月3日在印度近海的孟加拉灣共同參與的“馬拉巴爾2020”聯(lián)合演習。安倍對莫里森說：“演習成功真是太好了。”二人會談當天，這一軍演恰巧在阿拉伯海開始第二階段的訓練，這個階段將持續(xù)至11月20日，演習規(guī)模比第一階段有明顯升級，演習科目和內容也更加復雜。

　　日澳兩國11月15日剛與中國、韓國、新西蘭及東盟十國簽署RCEP，轉眼就在軍事上對中國有了新的“制衡”動作。在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楊希雨看來，這恰恰反映了我們同周邊國家之間關系的現(xiàn)狀，就是有矛盾也有合作、有共同點，“對方對我們實行‘軟硬兼施、兩手并用’的策略，這也將是中國外交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面臨的常態(tài)。”

　　“亞洲小北約”漸漸浮出水面?

　　拉攏日本、澳大利亞、印度共同構建“亞洲小北約”，是美國在亞太地區(qū)建立安全同盟的長期戰(zhàn)略構想。眼下，“亞洲小北約”似乎正在浮出水面。

　　除此次日澳在“在大框架上”達成“準同盟國”協(xié)定外，10月27日，美國國務卿蓬佩奧、防長埃斯珀訪印，參加了美印外長防長“2+2”部長級對話。對話期間，印度已完成成為美國防務伙伴所需的三大基礎性合作協(xié)議，從程序上成為美國的準軍事盟友。這意味著，日本、澳大利亞、印度已將自身的防務和安全綁在了美國“戰(zhàn)車”上。與此同時，繼2007年之后，澳大利亞今年時隔13年再次重返“馬拉巴爾”聯(lián)合軍演，并出動主力戰(zhàn)艦，標志著美、日、印、澳已開始在印度洋重要航道附近試驗“軍事合作機制”。“亞洲小北約”已初露端倪。

　　不過，雖然美國意愿強烈，軍事與防務安全專家仍普遍認為，“亞洲小北約”距離真正建成仍需時日，日本、澳大利亞、印度三方對此仍有顧慮。

　　以日澳《互惠準入?yún)f(xié)定》為例，此次莫里森不顧染疫風險訪日，一大目的就是與日方簽署日澳《互惠準入?yún)f(xié)定》，事前日澳官方透露的信號也是“協(xié)定簽署在即”。但從17日兩國首腦會談的結果來看，雙方并未正式簽署這一協(xié)定，僅宣布“在大框架上”達成了協(xié)定。

　　澳大利亞媒體17日分析說，日澳暫未簽署《互惠準入?yún)f(xié)定》，很可能與協(xié)定的一大爭議點有關——澳方反對其軍人可能依據(jù)日本法律被判處死刑。過去數(shù)十年來，在駐日美軍地位協(xié)定中，駐日美軍享有“司法豁免待遇”，規(guī)定受雇在駐日美軍基地工作的文職人員與軍事人員執(zhí)行公務時肇事或者犯罪時，駐日美軍享有優(yōu)先司法管轄權，實質上賦予了這一群體司法豁免待遇。這一問題一直困擾著日本，是東京和華盛頓之間許多緊張關系的根源。日本不愿在與澳軍的合作中再背上這一包袱，澳大利亞方面則認為這一權利不可放棄。鑒于這一矛盾具有不可調和的色彩，許多分析人士認為，日澳兩國防務合作仍有變數(shù)。

　　“亞洲小北約”何時能事實成形，另一個變數(shù)來自印度。印度數(shù)十年來奉“不結盟政策”為外交基石，近年來雖小動作不斷，但并未宣布放棄這一政策。不管哪一屆印度政府，若要想公開與美國、日本、澳大利亞等國結盟，建立事實上的“亞洲小北約”，在印度國內政治上也將面臨難以逾越的障礙。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陳小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