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2月24日清晨發(fā)表電視講話,宣布在頓巴斯地區(qū)發(fā)起特別軍事行動,但表示并無占領烏克蘭的計劃。烏克蘭總統(tǒng)澤連斯基當天晚些時候宣布,烏克蘭與俄羅斯斷絕外交關系。至此,俄烏刀兵相見。
與二戰(zhàn)后許多戰(zhàn)爭場景不同,此次戰(zhàn)爭在兩個以斯拉夫民族為主體的國家展開。應當說,烏克蘭問題有其復雜的歷史經(jīng)緯,局勢演變至今是各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一些清醒的戰(zhàn)略界人士認為,美西方延續(xù)冷戰(zhàn)思維的北約東擴,是引爆此次烏克蘭危機的罪魁禍首。
1.千年來俄烏友好是主流
斯拉夫人是歐亞大陸上的一個民族,按地域分為東斯拉夫、西斯拉夫和南斯拉夫,現(xiàn)今的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的主體民族都屬于東斯拉夫人。
公元10世紀前后,東斯拉夫各部落結合形成古羅斯部族。為改變一盤散沙的內斗局面,東斯拉夫人從北歐找來了瓦良格人首領留里克,入主今天位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之間的諾夫哥羅德。862年,東斯拉夫人在諾夫哥羅德建立了第一個羅斯王國——留里克王朝。此后,諾夫哥羅德大公留里克繼續(xù)深入內陸,控制了包括基輔在內的一些第聶伯河沿岸城市。他們建立了斯拉夫國家,自身也開始斯拉夫化。879年,留里克去世后,繼任者奧列格率領著瓦良格人在882年占領了基輔,又陸續(xù)征服了一些周邊地區(qū),建立了以基輔為首都的羅斯公國,史稱“基輔羅斯”,或古羅斯。
由此追溯俄羅斯、烏克蘭兩個國家和民族的歷史,無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關于這一點,我國著名歷史學家、《俄國史》一書作者張建華就將基輔羅斯與沙俄帝國、蘇聯(lián)和俄聯(lián)邦視為傳承關系,納入“俄國通史”中。
12—14世紀,封建割據(jù)的古羅斯部族逐漸分裂成俄羅斯人﹑烏克蘭人和白俄羅斯人3個分支。從14世紀起,烏克蘭人開始脫離古羅斯而形成具有獨特語言﹑文化和生活習俗的單一民族。
1648年,烏克蘭的哥薩克人不堪忍受波蘭-立陶宛的統(tǒng)治,爆發(fā)大起義,遭到波蘭軍隊鎮(zhèn)壓。1654年,審時度勢的烏克蘭哥薩克領袖赫梅利尼茨基請求俄羅斯保護,與俄國沙皇簽訂《佩列亞斯拉夫和約》,商請沙皇來統(tǒng)治東烏克蘭。自此,位于第聶伯河左岸的東烏與俄羅斯帝國正式合并,開啟烏克蘭和俄羅斯結盟期。整個帝國境內,俄羅斯人一般自稱為“大俄羅斯”,占44%,而稱烏克蘭為“小俄羅斯”,占18%。
為慶?!盀蹩颂m與俄羅斯兄弟結盟300周年”,時任蘇聯(lián)領導人赫魯曉夫1954年主導蘇聯(lián)最高蘇維埃主席團通過決議,將早在1783年就被納入俄羅斯帝國版圖的克里米亞半島從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聯(lián)邦共和國手中作為“恒久友誼的象征”贈給烏克蘭共和國。當時,俄羅斯和烏克蘭都是蘇聯(lián)加盟共和國,歸根到底克里米亞的版圖變遷是在一個國家內進行的,并未掀起大的波瀾。
18世紀后期,統(tǒng)治西烏克蘭的波蘭-立陶宛王國,淪為俄羅斯帝國附庸國。到18世紀末,俄帝國伙同奧地利、普魯士,瓜分了波蘭-立陶宛的全部領土,將整個烏克蘭納入沙俄領地。在此時期,烏克蘭東、西兩地分化明顯。其中,信仰東正教、與俄羅斯合并已有100多年的東部烏克蘭與俄羅斯人之間的差別很小。而信仰天主教、過去100多年里是波蘭-立陶宛王國一部分的西烏克蘭地區(qū),不滿沙俄統(tǒng)治而與東部的東正教徒屢屢爆發(fā)沖突。
1917年俄國先后爆發(fā)了二月革命、十月革命,被烏克蘭民族獨立主義者認為是其獨立的天賜良機,成立“烏克蘭人民共和國”。隨后不久,布爾什維克也在東部建立了“烏克蘭蘇維埃共和國”。抵擋不住蘇俄紅軍進攻的“烏克蘭人民共和國”投靠德國,向蘇俄發(fā)起進攻并占領基輔。此后,蘇俄紅軍先后擊敗彼得留拉軍、弗蘭格爾軍以及馬赫諾軍,烏克蘭重新成為一個政治實體。根據(jù)列寧的建議,烏克蘭蘇維埃共和國1922年以一個國家的身份加入“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lián)盟”,成為蘇聯(lián)的創(chuàng)始國之一。
蘇聯(lián)偉大衛(wèi)國戰(zhàn)爭期間,烏克蘭既涌現(xiàn)出基輔、敖德薩、塞瓦斯托波爾等“英雄城”和英勇抗擊納粹德國的群體,也有不少選擇與德國合作而成為“蘇奸”,甚至有上萬烏克蘭人加入德國黨衛(wèi)軍。戰(zhàn)后,俄烏矛盾雖有緩和,但心理裂痕始終揮之不去。
2.美國、北約借烏克蘭“遏俄”“弱俄”
1991年12月8日,在白俄羅斯共和國的別洛韋日森林中的維斯庫利政府官邸,來自俄羅斯聯(lián)邦、烏克蘭和白俄羅斯三個蘇聯(lián)加盟共和國的領導人簽署《關于建立獨立國家聯(lián)合體的協(xié)議》,宣布“蘇聯(lián)作為國際法主體和地緣政治實體已經(jīng)終止存在”。
俄羅斯戰(zhàn)略界、史學界普遍認為,蘇聯(lián)在30年前解體,除黨和國家領導人的一系列國內政策失誤外,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難逃干系。在此過程中,華盛頓實施的破壞性活動在蘇聯(lián)內部找到了合作者,由那些所謂“持不同政見者”實施。更為準確的說法是,不是蘇聯(lián)自己“解體”,而是被“毀滅”,國外勢力在這一進程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
蘇聯(lián)解體后,美西方彈冠相慶。美國前總統(tǒng)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曾在《大棋局》中驕傲地說:“一個擴大和民主的歐洲必須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歷史進程,不應受在政治上任意涂抹的地理的限制?!彼M一步說,如果俄國要避免在地緣政治上被危險地孤立,它必須與一個橫跨大西洋、擴大的歐盟和北約打交道。
布熱津斯基還提醒當時的美國政府,從地緣政治上看,丟掉烏克蘭對俄國而言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因為這使其地緣戰(zhàn)略選擇受到極大的限制……喪失烏克蘭及其5200多萬斯拉夫人,莫斯科任何重建歐亞帝國的圖謀均有可能使俄國陷入與在民族和宗教方面已經(jīng)覺醒的非斯拉夫人的持久沖突中……由于俄國出生率日益下降而中亞人口急劇增加,任何沒有烏克蘭而僅建立在俄國力量之上的新歐亞帝國,隨著時間的推移,其歐洲化色彩將不可避免地減弱。
過去30年,美國和北約不斷借烏克蘭問題刺激俄羅斯。盡管齟齬不斷,但隱忍的俄羅斯與尚存在親俄勢力的烏克蘭在前20年總體上仍能夠維持正常國家關系。2013至2014年,烏克蘭爆發(fā)的“顏色革命”,從根本上改變了俄烏關系。
2013年11月21日,時任烏克蘭總統(tǒng)亞努科維奇宣布暫緩簽署旨在強化與歐盟貿易關系的聯(lián)系國協(xié)定,轉而尋求同俄進行更密切的合作。美國和歐洲支持反對派借機掀起抗議浪潮,推翻了亞努科維奇政權。在此過程中,美國政府絲毫不掩飾支持“顏色革命”的立場,時任助理國務卿紐蘭到占據(jù)基輔市中心廣場的抗議者人群中派發(fā)餅干,聲援反對派。
波羅申科、澤連斯基兩任總統(tǒng)執(zhí)政期間,美國、北約加大對烏克蘭滲透。美國通過各種有條件的援助,以打擊腐敗為名,不僅積極扶持“反俄”“親美”勢力、控制了烏克蘭戰(zhàn)略經(jīng)濟部門,而且對烏司法界施加關鍵性影響。
而最令俄羅斯如芒在背的是,美國一天也沒有停止促使烏實質性“入約”的進程。而美國、英國等北約國家在烏克蘭領土上建立的“有實無名”的基地,是俄向烏克蘭、美國以及北約攤牌的直接動因。
根據(jù)媒體報道,北約國家迄今為止在烏克蘭利沃夫州的亞沃羅夫、敖德薩州的尤日尼、尼古拉耶夫州的米哈伊洛夫卡、赫爾松州的阿列什基、羅夫諾州的小柳巴沙、切爾尼戈夫州的貢恰羅夫斯科耶、黑海上的茲緬尼島、頓涅茨克州的馬里烏波爾以及蘇梅州的肖斯特卡建立了9處秘密軍事基地,軍事人員多達數(shù)千。在這些秘密基地中,美國、英國以及拉脫維亞等國派遣教官,按照北約標準培訓烏軍;美國為烏建成奧恰科夫艦船作戰(zhàn)控制中心,以及未來供北約軍隊使用的海軍基地;美國防部派出“跨國威脅專家”培訓烏安全局特工,從事實施對俄破壞活動;在奧恰科夫的第73海上特種作戰(zhàn)中心,英軍情六處為烏國防部情報總局軍事外交學院組織為期三周的培訓課程。
除在烏建設針對俄羅斯的軍事基地、加強軍事合作外,北約過去數(shù)年還向烏提供武器、彈藥、軍艦以及重型裝備、雷達等發(fā)動戰(zhàn)爭所需的軍事技術裝備。
3.美西方消極對待俄羅斯的安全關切
事實上,俄著名智庫國際事務委員會早在去年10月就曾預測烏克蘭危機的“五種結局”。其一,俄放棄國家利益,像20世紀90年代那樣“屈服”于北約。其二,俄與北約關系將凍結在目前的水平,反映在烏東局勢上,美與北約將約束基輔行為,避免頓巴斯接觸線大規(guī)模交火事件發(fā)生。其三,俄與美西方關系進一步惡化,烏政府通過一場局部沖突轉移因能源價格上漲而激化的國內矛盾,俄被迫復制“克里米亞模式”以推動頓巴斯通過公決獨立甚至“入俄”。其四,烏國內矛盾激化、政局動蕩,俄支持烏東武裝完全占領頓巴斯并鼓動烏東部、東南部各州脫離,烏克蘭面臨被肢解局面。其五,全球重建,即俄與北約展開全面對抗,其中一個結果是頓巴斯乃至全烏都將并入俄羅斯。
很明顯,烏克蘭危機正在走向最為極端的第五個場景。但事實上,如果美國和北約認真、嚴肅對待俄羅斯的安全關切,烏克蘭危機本不至于發(fā)展到如此局面。
過去兩個月,俄與美國、北約在烏克蘭問題上的博弈中追求兩個目標,即倒逼西方為俄提供安全保障的“大目標”和按俄羅斯要求落實新明斯克協(xié)議的“小目標”。
去年12月15日,面對“退無可退”的嚴峻外部形勢和在烏克蘭問題上驟然增加的擦槍走火風險,俄分別向北約、美國提交《關于確保俄羅斯聯(lián)邦與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成員國安全保障措施的協(xié)議》和《俄羅斯聯(lián)邦和美利堅合眾國之間關于安全保障的條約》兩份草案。1月10日至13日,圍繞烏克蘭局勢、北約東擴等一系列安全問題,俄羅斯與美國、北約進行密集對話,并在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歐安組織)常設理事會特別會議上闡述俄方安全關切和歐洲安全愿景。然而,俄羅斯明確劃“紅線”、提出的“安全不可分割”原則等核心關切,遭美國、北約無視。美國、北約避重就輕地將安全對話重點從政治層面轉向軍事技術領域,提出恢復《中程導彈條約》、限制軍事演習和軍事部署、提升演習透明度、恢復俄與北約之間外交代表團等具體問題。
新明斯克協(xié)議是2015年德國、法國、烏克蘭、俄羅斯四國在白俄羅斯首都簽訂的一系列落實明斯克協(xié)議的措施,經(jīng)過聯(lián)合國安理會第2202號決議一致認可,成為處理烏東頓巴斯問題的鑰匙,理應得到有關各方的全面和有效執(zhí)行。然而,協(xié)議中的大部分條款未得到真正落實。在此過程中,對烏克蘭政府有影響力的美國、歐洲并沒有發(fā)揮建設性作用,而是無所作為。
2月24日,俄在頓巴斯地區(qū)展開特別軍事行動,烏克蘭危機引爆。
事到如今,美國和北約對有可能被卷入的場景卻唯恐避之不及。美國總統(tǒng)拜登第一時間表態(tài)稱“正在白宮監(jiān)控烏克蘭的局勢”,其發(fā)言人重申“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向烏克蘭派兵”。
而烏克蘭總統(tǒng)澤連斯基25日則表示,西方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烏克蘭。他說,已向27個歐洲國家領導人詢問烏克蘭是否能加入北約,但均未得到答復。
俄羅斯一位戰(zhàn)略學家向記者形象地比喻烏克蘭危機場景:30年前,俄羅斯和烏克蘭這一對兄弟分家。起初,兩家雖不時有口角,但尚能和平。此時,北約、美國這個以“遏俄”“弱俄”為使命的第三者加入進來,每天都在鼓動弟弟與哥哥處處作對,甚至將弟弟家作為對付哥哥的堡壘。而當哥哥發(fā)起雷霆之怒時,北約和美國這個第三者卻逃之夭夭。
清華大學俄羅斯研究院副院長吳大輝對當前俄烏危機的闡述相當精辟。他認為,北約東擴無法維護歐洲和平穩(wěn)定,不利于歐洲長治久安。北約做出不接納烏克蘭的承諾就能阻止一場戰(zhàn)爭,但美歐沒有這樣做。這充分體現(xiàn)了歐洲領導層分不清時局的“蠢”,美國領導層希望借助這場危機實現(xiàn)“吃”住俄羅斯、“夾”住歐洲、“看”住經(jīng)濟利益的“壞”。于是,本可以避免的一場戰(zhàn)火,就這樣在烏克蘭點燃。
本應成為東西方溝通橋梁的烏克蘭,如今卻變成了大國對抗的前沿。烏克蘭局勢的惡化及美國和北約奉行冷戰(zhàn)思維挑動對抗,只顧利益不講道義的現(xiàn)實,足以供那些甘當霸權國家馬前卒和棋子的勢力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