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大學校園里,一場場畢業(yè)典禮接連上演。
站在人群中,張毅略顯拘謹。這一回,他的母親李紅俠,穿著提前準備好的衣服,第一次踏進了他的大學校園——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出現(xiàn)在兒子的畢業(yè)典禮現(xiàn)場。
張毅是合肥工業(yè)大學經(jīng)濟學院金融專業(yè)的一名研三學生,老家在合肥市長豐縣的一個普通農(nóng)村家庭。從小學到大學本科,他的每一次“成長節(jié)點”,父母都因忙碌或其他原因而未能到場。
這一次,他說服了父母專程來校參加典禮——在這個意義非凡的時刻,終于彌補了一份遲到多年的缺席。
“從小到大,爸媽一次我的畢業(yè)典禮都沒參加過”
在合肥工業(yè)大學的校園里,夏天總是熱烈又匆忙。又到一年畢業(yè)季,教學樓外人流涌動,學位服穿梭在綠樹和花影之間。對即將離開校園的學生來說,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節(jié)點;但對張毅來說,這一次,他等了很多年。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現(xiàn)場,不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還有他的父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畢業(yè)典禮上。
“從小到大,爸媽一次我的畢業(yè)典禮都沒參加過。”
張毅說這句話時,語氣輕描淡寫,但眼神里藏著許多沒說出口的話。小學、初中、高中,再到淮北讀本科,每一次學業(yè)階段的轉折點,他總是一個人走過。“其實我也理解,他們不是不關心我,只是有時候條件和時間上不允許。”
父母學歷不高,李紅俠是小學文化,父親是初中文憑,一直在老家長豐縣務農(nóng)、從事養(yǎng)殖行業(yè)。家里經(jīng)濟不寬裕,能省就省,他們總覺得典禮這件事“不重要”。張毅有些倔強,也習慣了:“我也沒說什么,但是也會覺得有點遺憾。”
直到這一次,機會終于擺在了面前。
“這次我特別想讓他們來,看看學校,看看我三年在哪生活、上課。”
張毅在2022年拿到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就給媽媽打電話:“在我研究生畢業(yè)典禮的時候來吧,這回真的該來了。”李紅俠起初還是猶豫:“我也不懂什么畢業(yè)典禮,去了是不是也幫不上忙?”
張毅沒說太多,只是笑著回她一句:“你們到時候來就好,不用干啥,看一眼就夠了。”
那一刻,他們終于站在了鏡頭里
畢業(yè)典禮那天,李紅俠穿了一件淡粉色襯衫和純白色的褲子,是張毅的父親提前幫她挑的顏色。她一進學校就左右張望,看什么都新鮮。“她有點害羞,怕自己穿得不合適,也怕問多了丟人。”張毅輕聲笑著說。
合影環(huán)節(jié),張毅把自己的學位服脫下來,遞給母親。
“我穿的不重要,他們穿上去,才是我最想要的那一張合影。”
母親一開始連連擺手:“這是你們穿的,我不懂穿這個。”
“沒事,你穿一下,我?guī)湍阏?rdquo;張毅邊說邊幫她系好衣領,戴上學位帽。
李紅俠站在教學樓前,有些別扭地笑了笑,站姿也略顯拘謹。張毅站在一旁看著,忽然覺得鼻子一酸。
“我這三年讀研、實習、忙項目,爸媽也從沒抱怨過一次。其實一路走來,我知道,我能走到今天,是他們一直在托舉著我。”
那天的合影,不止李紅俠穿上了學位服,張毅的父親也在一旁比了個“點贊”的手勢,笑得憨厚。照片中,一家三口站在合肥工業(yè)大學的教學樓下,背后是高大的樹木和校徽,陽光打在他們臉上,平凡卻莊嚴。
“以前畢業(yè)照里總是沒有他們的身影,這一次,我想補上這頁空白。”
網(wǎng)絡的回應,也是一種溫柔的擁抱
拍完照片后,張毅隨手把這組合影發(fā)到了社交平臺,沒有加太多文字,只寫了一句:“我這回,想帶爸媽好好看看。”
出乎他意料,照片很快收獲了大量點贊與評論,許多陌生人也被這份安靜的情感打動。
有人留言:“這一張合影,我看了想哭。我爸媽也從來沒來過我的畢業(yè)典禮。”
還有網(wǎng)友說:“媽媽穿上學位服的那一刻,好像一切努力都得到了回應。”
“我們每一個走進大學的孩子,背后都是一雙粗糙但堅定的手。”
張毅看著這些留言,一條一條點進去看。他忽然意識到,這份“普通家庭的孩子想帶父母看看世界”的愿望,原來有那么多人都在經(jīng)歷和感同身受。
“其實我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別的事。但那天,我是真的高興。我媽也高興,她回家后還跟鄰居說,‘我去大學里看我兒子了。’”
在那一刻,所謂的“成就”,不再是獎學金、證書、學歷,而是那些愿意為你站在臺下的人,終于也能被一起站進舞臺中央。
“如果照片里一直沒有他們的身影,那我在學生生涯始終是有一點缺憾的。”張毅知道,接下來他將走出校園,進入職場,可能會去到更遠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隆重的儀式,但每個人都值得擁有一次被認真看見的時刻。對張毅來說,這一刻終于有了儀式感。
這張合影,將永遠留在他心中最深的位置——不僅因為母親穿了他的學位服,也因為他懂得回頭去看,心里始終裝著那一對始終不語、卻默默撐起他人生起點的身影。
合肥在線-合新聞 記者 王書滸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